【万茜水仙】北海有墓碑(1-4)

许涟x许菡

ooc属于我,我属于万茜



- 1

一切尘埃落定后,许涟带许菡来到了一座临海小镇,将她埋葬在粉色郁金香花田旁的墓园里。

这里的夏季并没有特别炎热。每当许涟踏进墓园大门,便会被微风卷来的沁人心脾的花香包裹。风拂起她大衣的衣摆与微卷的短发,使她不由得停下脚步,花一点时间来感受这份难得的静。

许涟总是在傍晚来看望许菡。夕阳像是在天空里击溃一颗巨大火球一样,占据了淡蓝的天际。温柔的橙红色洒在远处光秃秃的树木与旋转的风车上,再度被房屋里升起的炊烟柔和。落日余晖下,世界的轮廓逐渐模糊,似乎某些事物只在这时才有幸窥得一隅。

她伫立在墓碑边,静静注视石碑上的黑白照片。这还是一张从许菡实习简历上扒下来的一寸证件照,里面的她乖巧地将长发都别在耳后,轻扬嘴角,笑得不真,却也不苦。

想她的时候,连可以怀念的照片也只有墓碑上这长方形的一小点而已。

许菡的葬礼结束后,赵亦晨把许菡的骨灰交给了许涟。他说他身边有善善,可她身边什么也没有。他还说,带她回家吧,落叶归根。

可是许涟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们的“根”在哪里。

她抽空回了一趟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的教会孤儿院,站在庭院里还没有老去的歪脖子树下,凝视楼房的废墟。这里是她们最初的安身之所。孤儿院教她们最基础的生活技能,教她们识字画画,最重要的是,教会了许涟“姐姐”这个词的意义。

多年后许涟正式接手许云飞的产业,才知道当初标榜“慈善”和“收养”的孤儿院不过是许云飞圈养商品的收容所。即使树下的阳光是多么暖和,即使孤儿院的老师对她们关照有加,对现在的许涟来说,那不过是给黑暗的、惨无人道的试验场蒙上一层虚假的关怀罢了。

又怎么会是她们的根呢?

许家,许家就更不是了。这个禁锢自己大半辈子的牢笼,这个长着血盆大口吃人不吐骨头的宅邸,这个一次次揉碎希望、挥洒罪恶的,肮脏不堪、令人作呕的地方,休想得到她的一丝怀念。

许涟思索再三,于是只携一个手包,带上许菡的骨灰,终于离开了她的“人生”。

就像许菡说的那样。

有她,就有家了。

既然并无归处,那就四海为家。

 

- 2

除去那些久到需要用力回忆才能抓住一丝缥缈细沙的儿童时期,最美好的记忆应该是在许菡被抓回许家的八年里。

杨骞是把许菡的脑袋蒙在麻袋里带回许家的。

听说这一路上她都特别不安分。手腕挣扎得勒出了淤青,鞋子也踢掉了一只。杨骞问她问题,她都是冷言冷语地回一句关你什么事。

许涟上前拉下她头上的麻袋。看到她,许菡突然停下了动作,她睁大瞳孔,眼里的怨气与恐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快要溢出的柔与弱。没有不满,没有恐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敛了锋芒,像落水后被捞起的小猫。

许涟曾经千万次幻想两人重逢的场景。她们之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或许是歇斯底里的谩骂,或许是痛不欲生的致歉,也或许是千帆过尽仅剩的陌生问候。

许菡却都没说,她只是咽了口口水润润喉咙,轻轻牵动唇角,到头来也没有对许涟说一句话。

她就这样看着她,像要把她全身都揉到眼眸中一般。

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窜起,许涟狠狠把麻袋砸在杨骞脚下,灰尘扬得老高。

许云飞叫人把许涟卧室对面的房间收拾出来给许菡住,他对许涟说,既然她们“姐妹情深”,那就应该照顾好离家出走多年的姐姐。许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抖了抖烟灰,说:“她如果敢逃,我第一个杀了她。”

在许家这么多年,许涟早已没有了那些个叽叽歪歪的美好品德。就算别人抱着她的小腿,喊一万声“涟姐我错了”、“涟姐对不起”,她也只会厌恶地将对方一脚踹开,干净利落地抄起手边任何好使的物件砸下去,砸到他再也没有力气出声为止。

冷血才是在这个行业最好的生存方式。不过是亲姐姐而已,她一样敢痛下杀手。更何况是丢下自己独自逃跑的姐姐。

她把许菡带进收拾整洁的房间,双手抱臂,倚靠在门框边冷眼看她收拾生活用品。绑她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也不敢让她出门,衣物只好让宅邸的下人临时采购。那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自然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何况许菡的身份在许家连“客人”都算不上。只见许菡拿起一件明显大了许多的睡衣在身前比划,眼皮耷拉下来,又很快恢复,着手将衣物叠整齐放在床头,而后转过身朝妹妹尽力扯了个笑容。

又是那种眼神。

许涟烦到懒得去思考那其中蕴藏的感情。她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龙,带着明显的怒气转头就走。

“小涟……”

最后那个“涟”字被淹没在了关门声里。

很久之后想起,原来,这才是她们多年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 3

许云飞的家庭医生上门的频率越来越高,偶尔也有几个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出入他所在的别墅三楼。杨骞私底下悄悄跟许涟说,老许这次说不准还能活多久,他猜测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急匆匆叫他把监视了好久的许菡抓回来的。

这段时间,许云飞对许涟和杨骞都是爱答不理的态度,他可能眼巴巴盼着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大女儿能来探望,但许菡比谁都倔,从来没踏上过三楼台阶一步。

毕竟刚被绑来就一副“谁也别想勉强她”的样子。

细细算起,也正好是从许菡回来开始,这老头子才将许家的生意陆陆续续交到许涟和杨骞手中。许涟白天要去接洽各档口的业务人,晚上又要处理手头上的资料文件,连续两周都忙到凌晨。

不过处理起来还算顺畅,毕竟打小耳濡目染,对于许家的资产和生意也了然于胸。每晚还能悠然自得地泡杯咖啡,瞥一眼庭院里淡黄色灯光下的泳池。

只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有个身影时常在她书房门口徘徊,小心谨慎地做一些打扰但又没那么打扰的事情——探头看她,又立马缩回去。

许涟忍了又忍。

自从许菡回来之后,她的脾气似乎越发差了。放在从前,就算杨骞犯傻做错事她也是能不计较就不计较,不想浪费感情和时间在不值得的东西上。可某些事一旦涉及许菡,她就算已然练成铁石心肠,心绪也会不由得随她而动。

她讨厌这样对情绪的失控感,也讨厌许菡。特别是她那双眼睛,看到就来气。

“你能不能别在这里晃来晃去?”

许涟捕捉了一个对方探头进来还没来得及撤回的瞬间,毫不客气地出声。

被叫住的许菡犹如偷吃被抓包的小朋友,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进书房站在许涟的视野里,双手交握,紧咬下唇。

她怯生生地开口:“就是想看看你睡了没有。”

“每天都来,你不烦吗?”许涟不看她,吸一口烟,又把还剩大半的烟头用力压灭。“孕妇不用早睡的?”

许菡点点头,意识到对方并没有看自己,才说:“是要早睡。你……最近很忙吗?”

她的嗓音十分轻柔,倒是和许涟不同。这些天大老粗见多了,耳朵里像被强行洗刷了一遍似得难受。难得在寂寥的夜里听到还算悦耳的声音,烦躁的心绪有所缓和。许涟淡淡地回道:“不然我在这里干什么,画画吗。”

许菡顿时显得失落了起来,她轻轻挪动双脚,准备退出去。

“站住。”

许涟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批注,头也不抬地说:“明天我叫管家给你买几套孕妇装。她要是来量尺寸,你就配合一下,不要老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没有人会……”

随着话音渐渐抬头,一张极其温柔的笑颜就这样冲进她的大脑,剩余的话语被活生生噎了回去。

与这两天明显的强颜欢笑不同,也没有许涟所厌恶的愧疚与小心翼翼。这一瞬间,她突然从记忆里拉起了一些失去很久的东西,拉起了在充斥着害怕的黑暗岁月里,她唯一的救赎。

 

- 4

许涟清楚,在这栋别墅里,她对许菡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其他人对许菡的态度。

所谓阎王好找,小鬼难缠。许云飞和杨骞都不必担心,最麻烦的是做事的下人和马仔——管家,保洁阿姨,厨师,还有常在许家的小弟。

他们会怎么看许菡呢?许家的叛徒,被绑架来的棋子,还是连亲生妹妹都不愿意搭理的糟糕姐姐?许涟几乎可以想象在她忙碌工作的这几周里她的处境,可能说不上煎熬,但估计也很不好受。特别是她还有孕在身,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许菡的主动靠近与关心,面对她时神情中的柔软,某次不小心触碰到的温热的皮肤……这些都让许涟觉得非常不适应。或许是因为她太过冷血,些许的升温都会带来灼烧的缘故。

可痛感下面似乎也有着让她无法自拔的事物,这究竟是什么,她还没有想明白。

每每想到这些,她都一反平常的冷静与理性,略显烦躁地摇摇头。她望着远处的青山,手下意识地探进手包里,却在摸到坚硬烟盒的一瞬间抽了出来。

“你想给许菡找个月嫂?”

饭桌上,杨骞切牛排切到一半,餐刀像钝了似得,跟着他一块儿愣住。

许涟瞥他一眼,面不改色地将切得方正的牛肉丁喂进嘴里。

杨骞不解的情绪使他的声线陡然提高:“等等,为什么?她刚来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是死是活与你无关吗?”

许涟皱了皱眉,轻揉耳廓:“有问题吗?”

“没问题。”杨骞带着谄媚的笑地走到许涟身后,揉揉她的肩膀,“明天我找几个认真负责的过来给你挑?”

“不用,我已经找好了,许菡自己选的。就是家里以后来来往往要多一个人,跟你说一声。”

杨骞伏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你不怕她顺利生产之后,就跑了?”

许涟一把打掉他的手,放下刀叉缓缓起身盯住他,眼神里尽是凌冽。“杨骞,你不用试探我。我跟老许说了,她要是敢跑,我就敢杀了她。”顿了顿,“还是你担心我没这个能耐?”

“那不会那不会。”杨骞额头流下一滴不易察觉的冷汗,“我肯定不会质疑我老婆。”

“省省吧你。”

许涟一把推开他,结束了晚餐。

走进书房,办公桌靠边的位置躺着一盘洗好的小番茄。昨天出现在这里的还是苹果,她刚看到就扔到窗台上去了,一口没吃。今天就被换了另一种。

尝一颗,还挺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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